杜國榮的部落格

導言　句子──作者手上最有力的工具

第1章　誰在意啊？──寫出讀者看得懂的句子
第2章　活用連接詞──主從關係
第3章　可移動的受詞──了解片語和子句
第4章　長度很重要──短句與長句的比較
第5章　文字如野馬脫韁──有些句子說了等於沒說，甚至比不說更糟糕
第6章　文字缺乏力道──力求明確，切勿含糊不清
第7章　過猶不及──揭開副詞的面紗
第8章　必要時才用關係子句
第9章　是書桌的桌腿粗，還是女士的小腿粗？──有趣的介係詞片語
第10章　小心陷阱！──虛懸分詞及其他虛懸修飾語
第11章　文字被讀者忽略了──談被動式
第12章　關於時態的二三事
第13章　寫作的大忌──名詞化
第14章　沒那麼確定的定冠詞──談談The
第15章　作者和他的父親悲嘆著他的不稱職──先行詞問題
第16章　詞性一致才叫做平行──錯誤的平行用法
第17章　沒用的標點統統拿掉──談談分號與括弧
第18章　你沒說──具名引述他人的說法
第19章　刪去多餘──別讓措辭拖垮句子
第20章　大改造──問題再大的句子也能精簡化
第21章　論打破「規則」──知道何時能將規範束之高閣

附錄1　專業作者必須了解的文法
附錄2　專業作者必須了解的標點符號規則
附錄3　別再犯致命錯誤，讓人抓不到你的小辮子

致謝
 

導言

句子——作者手上最有力的工具

　　「這個句子太讚了！它準確、強大，知道自己想說什麼，而且用清晰、大膽的詞彙說出來。」

　　無論你是掃視或慢慢讀完上面這一段話——顯然作者只是想針對關於書寫的幾個議題提出一己的論點——你赫然發現，不管多努力裝酷，其實這種寫法真的很遜。

　　我們都能一眼認出糟糕的文字，然而辨認跟了解是兩回事。我們似乎從不曾坐下來好好問自己，上述文字何以如此糟糕。也許我們會想：「嗯，太長了。」、「對，非常乏味。」但這兩點仍不足以說明為何有些句子顯得疲軟乏力。一開頭的這段話暴露出更深刻的問題。想要揪出使文字不忍卒讀的元凶，需要一段時間潛心思考，打好文法基礎，還得願意花心力審視作者拋出的好問題：他到底想說什麼？

　　當我們努力探究好句子和壞句子之間的不同，有時難免會迷惑。誠然好句子大致符合我們在校時學過的文法。文法嘛，就是我們學過就忘，老是害我們出糗的那樣東西。我們記得老師教過虛懸分詞（dangling participle，也就是分詞構句的主詞與主要子句的主詞不同），也隱約記得某人解釋過主、被動語態，還知道寫作跟主詞、修飾語等等有關，但就是記不住細節。因此文法術語不僅幫不上忙，竟反過來嘲弄我們，總在腦海深處徘徊不去，使我們以為自己永遠寫不出好文章，於是只好繼續亂寫。

　　難怪我們寫出的備忘錄、學期報告、小說、應徵函、查詢信、廣告文案、電子郵件、新書提案、部落格條目、申請補助的專案計畫、技術手冊，統統都很糟。我們被資訊重量壓得喘不過氣，不曉得該如何傳達，畢竟想說的話非常多。從許多方面來看，我們知道自己是好作者，不，應該說真的很棒，只是無法把有用的資訊轉換成明白曉暢、引人入勝的佳句。

　　說來諷刺，大多數人只要是透過嘴巴說話，無需透過鍵盤或筆，都懂得如何選擇字眼，表達思緒和經驗。星期一早上在辦公室說起週六夜晚那一場Green Day樂團的表演，沒人會這麼說：「還來不及考慮是否該瘋狂地衝上舞台，朝舞台前方歡聲雷動的搖滾區衝去，我先買了罐可樂，一氣飲乾。」

　　不，這種訴諸文字的方式——將想法轉換成句子——很容易出錯，一部分原因是有些人天生怕寫作。書寫與說話不同，通常得花時間想好要說什麼才落筆或敲鍵盤，反而有更多時間去擔心，情況變得愈發複雜。更何況，寫作時腦中的資訊量太多，我們不懂得去蕪存菁。

　　也許寫出爛句子最大的原因是：當我們坐下來寫，「那個人」不見了。平常我們在茶水間的飲水機旁閒聊，跟同事講起樂團表演或喝可樂的事往往欲罷不能；但寫作時只能面對自己。那個雙眼發光、專心聽我們說話的同事到哪兒去了？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——也許是素未謀面的人，但我們不願意多想——那個人就是讀者。

　　讀者就是你的神

　　要想掌握寫句子的技巧，你得先接受一項不太愉快的事實（儘管不少作者亟思否認）：讀者是尊貴的王，你是臣僕，提供必需資訊、娛樂，把公司最近遭人購併的細節，甚至你戒毒的心路歷程，一五一十地說給讀者聽。不論是哪一種情況，身為作者必須為讀者效勞，不管對方是男或女。唯有先了解自己的地位，才能做好份內事。你有老闆（而且是性情浮躁、愛苛求、什麼都瞞他不過的精明人），你不能因為他沒真的站在你後面看，就漠視他的存在。文章的好壞懸於一線。

　　也可以這麼想：你的文章與你無關，而是與讀者有關。就算從字面上來看是關於你——回憶錄、雜文、第一人稱的敘述——但實際上與你無關。

　　你有無讀過滿篇自憐自艾的回憶錄？有無看過一味說教、自以為了不起的時事評析、或者充斥術語或不必要細節的備忘錄？你是否讀過某篇部落格，明明說的是陌生人，口氣卻彷彿你應當跟他們很熟？之所以有這些狀況，是因為作者忘記自己的地位，忘了應該盡本分做事，卻反其道而行，企圖指揮你做這個做那個，為他效勞，實在愚不可及。這類作者有時博取同情、為了某種目的使你驚惶，有時直接告訴你該怎麼想，卻沒能提供訊息或知識，讓你自行判斷。他只專注於自身處境，卻忘了問自己，哪些細節與你有關。

　　人們讀回憶錄，並不是想看法蘭克‧麥考特（Frank McCourt）求取憐憫，或珍妮特‧沃爾斯（Jeannette Walls）大吐苦水批評父母性格不穩定，或瑪麗‧卡爾（Mary Karr）抒發內心的鬱悶。上述回憶錄篇篇動人，讀者不只獲得樂趣，也發現其中主題能與生命經驗起共鳴，包括希望、韌性、受苦，以及戰勝逆境的力量。

　　若你忘記讀者的存在，就會寫出如我所說「只給作者本人看」的文字。文章不論深淺，都可能出現這種問題。我曾讀過自顧自說話的雜文，令我驚愕異常；也曾在得獎書籍或文章嗅出類似的氣息，甚至驚駭地發現自己也有這種毛病。如果你寫的是日記或日誌，只寫給自己看的文字風格並無不妥。但一篇文章若有其他讀者，就該替讀者設想。若你堅持把類似日記形式的部落格當成例外，讀者好比偷窺狂，當然也無妨；但那是例外。真正的規則是：不論你是基督徒、穆斯林，抑或是無神論者潘恩‧朱列特（Penn Jillette）的信徒，一旦坐下來寫作，你的讀者就是神。

　　誠然，你沒辦法完全預知讀者的需求，無法替每一名讀者服務到家。你也不該這麼做。但不同的讀者卻有一項共通需求：清楚明白、言簡意賅、對他們產生意義的句子。

　　噢對了，還得注意文法

　　此時該請文法出場，同時討論字彙選擇、如何寫得清楚明晰，這也是我撰寫本書的目的。

　　我希望透過本書與各位分享相當有用的知識，亦即句子寫作的技巧。我並非以寫作教師或文學批評者的身分來掌握這一類資訊，而是以文法學生的身分介入。

　　這些年來我有一個探討文法和風格的專欄，當中出了兩本書，除了討論文法，更重要的是探討廣告文案寫作，這也是我行之有年的工作。我一路探索，偶然間悟到一項沒人告訴過我的真理：文法不是老學究制定的種種限制，也不僅僅是學術上的追求，劃分各種詞類，繼以分析它們在整句話中的功能。文法的確很有用，對寫作裨益實多，本書將一一說明。

　　寫出活靈活現的句子

　　想寫出好句子，文法當然不是唯一關鍵，你必須懂得遣詞用字、具備常識、熱情與資訊等等，缺一不可。

　　但令人讚許的文章有一項共通點，都是從一個句子開始。句子是一篇文章的縮影，了解句子就表示掌握了寫作：如何組織想法、強調重點、運用文法、少講廢話，當然，最要緊的是，為至高無上的讀者效勞。

　　倘若你對這篇文章感到滿意，表示我已經達到目標。你也將透過本書一窺寫作的堂奧。